1998年,《思想》第一期出刊,輯名為「思想的索求」。他說:「那時台灣很熱鬧,各種西方的學術開始進入台灣,大家對知識的渴求非常熱烈,引入各種翻譯,但很多都是盜版書。那個聯經出版公司的林載覺就說:『我們來辦一個刊物,就叫思想。』我想,台灣那時非常急於引進西方學術(文章),可是課堂裡沒有好教材,我們就想自己來做。」
結果只出版了一期,就因新的版權法開始實行,翻譯文章出版的過程變得複雜,暫停作業,一停就是18年,直到2006年才復刊,出了第二期「歷史與現實」,「裡面的文章不(使)用翻譯(的作品了),全部都自己(邀人)寫。」
至今35年過去,《思想》仍在,已出版47期。刊物主題切合時代,且敢於站在主流思潮的對立面。我們隨他到聯經書房拍照,架上一整列的《思想》雜誌,某程度上也像他的生命史,「轉型正義與記憶政治」、「社會主義的想像」、「一九四九:交替與再生」、「台灣史:焦慮與自信」…。個人關注的大時代風景,往往也反映對自身的思考。
2014年底,《思想》來到了「太陽花之後」,「我們談論這個運動的時候,發現幾乎所有的文章都在讚許太陽花(學運),也很自然,台灣主流的聲音就很集中,為台灣其實看問題的角度越來越單一化。可是我們就想,有沒有不同態度的文章?」那是在台灣主流思潮並不喜聞樂見的討論,中國又無法發表,兩面不討喜,但錢永祥仍貫徹自己的學生時代編刊物的精神,一條路走到底,不為反對而反對,單純就事論事,「我們做過四期香港,2014年雨傘運動我們就開始做了。新冠肺炎的全球化影響,也做過兩期。」
而自2015年起,「動物」議題也不時出現在《思想》上,隱隱揭示他生命重心的轉移。原住民狩獵倫理的省思,甚至早在2017年就有專刊討論。
今年3月,四學者(傅大為、郭力昕、馮建三、盧倩儀)發表反戰聲明,錢永祥也參與連署,甚至被挖出則引用英國哲學家羅素(Bertrand Russell)發表「寧赤勿死」言論,招致不少非議,他說:「那是1950年代,英國發起非核運動,有人稱,你解除核子武裝,蘇聯就會來打你,羅素就說:我寧可被紅色(共產)統治」我也不要被死掉,所以寧赤勿死。我就套那個話說,我寧可接受中共統治,我也不要戰死。我不覺得人需要,我真的不覺得任何一個制度,需要你去,拋頭顱撒熱血…」
相關的討論在採訪出現時,我們或許也是效法他的「反對精神」,不時挑戰他的想法,而他顯然並不是沒有想過這些可能性,最後跟我們說:「蔡(英文)總統不是說,沒有人要為了他的認同而道歉嗎?這個話講得很好啊。一個人慢慢形成某一種身份認同,那個過程,(有時)他自己都不見得完全清楚,有自然的(因素),有環境的(因素),也有他自己的選擇的,很複雜。」